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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相亲的时候,陈端方提起了他们共同认识的一个人:谢桃。陈端方正襟危坐在沙发上,脸上的表情因为找到了话题而活泼起来。丁小前冷眼瞧着他一尘不染的白衬衫,听到他略带兴奋的声音,谢桃上大学的时候,还去找过我几趟呢。
谢桃和丁小前出生在一个叫石腚子的村庄,是小学、初中同学。高中时,谢桃成了陈端方的同学。结婚之后,陈端方跟丁小前讲,高中毕业那会儿,谢桃拿着毕业纪念册找陈端方留言,陈端方留了之后就传给了别人。谢桃从教室后头一阵风似的跑过来,劈手抢过纪念册,红着眼睛跑了出去。留下一教室的人面面相觑。后来,谢桃读的大学距离陈端方的大学不远,两个学校各有他们的同学,但谢桃去找陈端方的时候,从来都是独自一人。陈端方不,每次谢桃来,都叫上别的同学作陪。
谢桃比丁小前漂亮,从小就是。她红扑扑的脸蛋真的像一枚桃子。小时候是青涩鲜嫩的小桃子,大了,就变成了饱满成熟的大桃子。小时候,她是第一个穿上裙子的,她是第一个用上铅笔盒的,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老师的炉子上热饭吃的(别的同学都是吃冷饭),就连来“好事儿”,她也是班里第一个。长大了,就连跟陈端方的关联——她也是第一个。
幸好跟陈端方结婚的不是她,是丁小前。
你就没找过她?丁小前问。陈端方铁嘴钢牙,没有,没有。我找她干吗?从大二开始,她也不来找我了。丁小前笑,热脸蛋贴了冷屁股?陈端方不满地瞥了她一眼。丁小前却因为自己恶毒的用语,心头涌上一种快感。
轮到陈端方问她了,你跟她是“发小”,怎么也不见联系?丁小前也是铁嘴钢牙,都结婚了,联什么系呀。陈端方说,你就是枚钢针。只能扎别人。谁扎得进你去?想想咱们相亲那天吧,你脸上能开个滑冰场。要不是有谢桃,我都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。
并不是丁小前要把自己变成钢针。这个小城太小了。丁小前大学毕业之后,首要任务就是认识一个男人,把自己嫁出去。丁小前几乎把相当年龄的男人都“认识”遍了,还是没能嫁出去。又一次相亲,丁小前发现坐在面前的好像是编号为12号的那个男人。无聊的时候,丁小前把能想起来的被她“认识”过的男人,按印象分排了队、编了号。那男人就是陈端方。他的排名不靠前,也不靠后。丁小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第二轮相亲刚开始的时候,就选择了陈端方。也许,终究有些“嫁不逢时”的羞愤?那时候,丁小前并不知道自己是因为——谢桃。
2
丁小前做妇人,并不像做少女那么扎实。还是一点点开了——头、脸、胸、屁股,紧绷绷的肌肉都开了。心也是想“开”一点的,丁小前觉得自己也很努力,同事们扎堆聊些家长里短,她就忙不迭地凑过去,也发出稀里哗啦的笑声,眼睛却是散散地瞄向窗外,窗外也没什么稀罕景色,无非是一棵松树,都被丁小前看老了。转眼都十年了。
这年冬天,不足几万人口的小城自杀了五个人。一个是结婚头一天自杀的,一个是下岗第二天自杀的,一个是做了丑事自杀的,一个是一气之下自杀的,一个是退休工人,无缘无故把自己吊在了楼道里。同事们惊讶,楼道里怎么吊人?另一个同事摩拳擦掌,准备摹拟现场。丁小前起身离开了办公室,只要想死,一口水都能呛死,楼道怎么就不能吊人?
小学门口密密麻麻停着各式车辆,自行车也算一种。丁小前盯着一个蓝色羽绒服的帽尖,直到它的主人转过头来,丁小前认出来了,是谢桃。谢桃脸上夸张的表情说明她也认出了她。她的脸偎在蓝色羽绒服里,越发白里透红了,像蟠桃。攀谈两句,话题就扯到了孩子身上,有了同在这所小学读书的孩子,她们显然不失镇静。原来两个孩子还在一个年级。“真是巧呢!”“真巧啊!”两个人同时说。“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接孩子?”两个人又同时问。是啊,都愣了。缘分真是个古怪的东西啊!
吃完晚饭,丁小前把遇到谢桃的事儿讲给陈端方听。陈端方闪了一下眼,连说了几个“是吗”,没有问其他的。老同学的关系表现得恰如其分。迟疑了一会儿,丁小前问,谢桃从来没跟你挑明了说?陈端方愣了一下,说什么?丁小前说,以谢桃的性格,她会挑明了跟你说的。陈端方有了火气,你烦不烦啊。我把鸡零狗碎的事儿都搜刮出来了,你还想怎样?丁小前笑了,怎么,不许提谢桃呀?
其实,丁小前经常在陈端方面前提起谢桃。以前的提却是浮的,都是记忆之中的。现在的提,才总算有了事实基础。很奇怪,十年了,丁小前都没有遇到过谢桃。她们有共同的石腚子村,在石腚子每年一次的庙会上、戏台前,她们也不曾相遇过。刚结婚的时候,丁小前带陈端方回石腚子村,每次经过谢桃家门口,丁小前都希望看到谢桃从高大的门洞里出来,她脸上会有什么表情?惊讶?羡慕?羞愤?嫉妒?丁小前挽着陈端方的胳膊,脸上洋溢着迷人的微笑。但那扇高大的门洞却一次也没有为她打开过。
那是石腚子村最富丽堂皇的一座建筑,整座房子呈棺材形,影壁上画的是八仙过海,门两边的白瓷砖上是根据“财、才”以及八仙的名号,无中生有生出来的字。丁小前从没有进去过。据说是金碧辉煌的。谢桃由此成了石腚子村的公主,有众多的大臣哄着,如果一村之长能叫做皇帝的话。
那几天下大雪,同学们步行到学校,棉鞋都湿透了,就趁课间脱下来,放在教室里的火炉上烘一烘。“她娘是自杀的,别沾了晦气!”“快扔开她的棉鞋!”丁小前猛地抬起头,看到自己的棉鞋从谢桃手里滑下来,“咣”一声掉进了炉管里。拿出来已经来不及了。烧焦的异味在整个教室弥漫开来。
而另一只棉鞋还像孤单失群的病鸟,待在炉台上,上面蒙着半截白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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