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季恋歌

尐少

　　　　落雪的公园。一男一女。
　　这是一次注定无望的约会。自从初恋失败后，阿斌就失去了对所有女孩的兴趣。阿斌想速战速决，早说清楚了，对双方都有好处。
　　那是个很普通的女孩。２１岁。长脸。小眼睛。她太瘦了，穿上羽绒服仍瘦得像张硬木板。她的外号就叫“板板”。她爱笑，对什么都表示乐观和惊奇。傻傻的样子。
　　“其实，我今天……”阿斌在斟酌着词句。“你不想这样傻坐着吧，咱们去看猴子，很可爱”。那个“板板”突然冒出一句。“猴子有什么好看的？更何况这样的天气？”阿斌有点纳闷。
　　猴山披着雪，冷冷清清。猴子们怕冷。
　　“喂！猴子们，我来看大家了……”“板板”呵着冻红的手，毫不气馁地叫着。公园里松柏枝上的雪惊落了，真有几只猴子鬼头鬼脑地探出头，小心翼翼地向这边靠。“你经常来这里？”。阿斌问。“不经常，也就心情不好的时候来”。“板板”眯着眼说。
　　阿斌一边看“板板”喂猴子，一边很沉重地低着头，走来走去。怎样和“板板”说呢？阿斌还没有想好，就发现“板板”简直要把猴子喂得像河马一样了，就慌忙阻止她说：“别喂了，再喂就撑坏了。”“猴子真可怜，这样瘦，还有游客拿变质的食物喂它们。要拉肚子呢。咱们多喂它们一点吧”。板板有点不依不饶的样子。“咱们可以下次再来喂嘛。”阿斌只有敷衍她说。“好吧，下次。”板板顿了一下，很快说道。“下次？怎么会有下次？”阿斌心中苦笑了两声。他觉得好像中了一个圈套。可毕竟答应了人家。再说，一下子粗暴地拒绝一个女孩子，是不是太残忍呢？
　　还是下雪。这个城市的冬天总是这样。可这次“板板”不喂猴子了。她选择了车站。阿斌就有些烦躁，去哪儿不行，为什么去这么乱哄哄的地方？但阿斌又一想，心又软了。反正，这次一定要说清楚的。幸好，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深入。幸好。阿斌这样想想，顿觉轻松了许多。
　　车站，冰凉的长椅上，阿斌和“板板”静静地看着那些匆忙的过客，从视线中出现，又从视线中消失。
　　“你知道，家的感觉就在这些过客的心里。我喜欢这样的情调”。“板板”幽幽地说。
　　阿斌笑了。他觉得这个“板板”原来很浪漫。他甚至想起了一部前苏联的老电影：《两个人的车站》。
　　“阿斌，你猜，我在想什么？”板板问道。“不知道”。阿斌冷冷地回答。“我在想一部前苏联电影：《两个人的车站》”。板板深情地说。“……也没什么，那部电影一点也不好看”。阿斌又摇了摇头。“板板”有些失望。两个人就没了话。好一会儿，板板说：“阿斌，我知道，一会儿，你一定会说，对不起，咱们不要再见面了。”“你看，我并没别的意思。我只是觉得咱们不合适。”阿斌似乎觉得有点如释重负。
　　“我知道，我不好看。我太瘦了。男人都喜欢丰满一点的女孩。不过，没关系，我不会伤心”。“板板”似乎是无所谓地笑了笑。“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。我觉得你很纯真。”阿斌真挚地说。
　　“板板”的眼睛亮了亮，但很快又暗淡下去。“谢谢你。很少有男人像你一样有耐心陪我看猴子、泡车站。我从前的男友从不这样。他总谈什么股票呀、房子呀、事业呀，我不愿听，还要强装出笑脸。时间长了，他觉得我古怪，就和我分手了，还给我起了个外号：“板板”。倒是个不错的名字。我妈也这样叫呢，你也喜欢这样叫吗？”
　　“没……没没有。”阿斌有点不好意思。
　　“叫了也无所谓，你这人也很奇怪，你很害羞呀。”女孩弯着头，顽皮地笑了。
　　“其实，我在大学也谈过一个女友，她嫌我没有挣钱的本事和我分手了。”阿斌突然有点冲动地说。
　　要走了。阿斌突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。他甚至有点喜欢“板板”了。可他发过誓，不能喜欢任何一个女孩。他不能再骗“板板”了。他的心乱极了。他吃吃地说：“很抱歉，……我不能喜欢你。我配不上你。对不起，我又骗了你，认识你之前，我就不打算再谈下去了。真对不起。”“板板”的眼圈发红了。她缓缓地说：“没关系。我一点都不难过。其实，我也有一个秘密，你要听吗？”
　　阿斌好奇地点了点头。“其实，我不是２１岁，我已经２７岁了，比你还足足大了一岁。我不是有意的，我喜欢你，我真的害怕你会离开我。”“板板”似乎马上就要哭出声音来。
　　阿斌歪歪头，一朵小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，凉冰冰的，散着淡淡的香气，似乎是丁香的气味，很快在阿斌的手掌里湿润开来。